“那群炽烈的想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的地方官员,其实学识见解又都不算太高。”
“这不是他们的错,也不是陛下用人的错,而是那个时代必然要有的过程。”
能说出这些话的余百岁,其实已经远远超过了很多朝臣。
其实他的父亲余九龄就是一个聪明到极致的人,若做官也必然会有一番作为。
可就因为太聪明,所以余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做官。
叶无坷道:“大宁刚刚立国,是在废墟上建立起来的新朝,历经数十年战乱的中原,哪有那么多合适做官的人。”
“人才不够用,就用心地赤诚的,心地赤诚的不够用,就用聪明一些的,再不够用,只能用一些在旧楚做过官的。”
“徐绩的一番话让连夕雾找到了一条出路,连夕雾打开的门让许多地方官员看到了希望。”
“官府没钱可以借,借了不用直接还钱,或是分一块地皮出去,或是直接给一些优厚条件。”
“对于那个时候的地方官府来说,这是没本的买卖一样只赚不赔。”
“要说不心动,若我在那时候做官都不可能不心动,或许在那个时候,我的步子迈得比谁都大。”
叶无坷看着冰州城,看到的是庞大的城池繁密的建筑和数不清的人。
“解决问题实在是太快了,快到今天出现的问题明天就能解决的地步。”
“而那个时候的人,也不可能人人都把十年后看的清清楚楚。”
“大部分人能看到十年后的繁华,看到欣欣向荣,但看不到这些背后的隐患。”
叶无坷道:“我们现在头头是道的在说,是因为我们恰好生在了这个隐患已经不再是隐患而是明患的时期。”
“徐绩害了连夕雾,也害了辽北道的官场。”
“可是凡事都有两面......如果当初不那样选的话,辽北道的民生到现在可能还很艰苦。”
余百岁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点了点头:“徐绩是能臣。”
用好了是一头牛用不好是一匹狼的能臣。
他总是能在无比艰难的时候迅速找到解决艰难的捷径,他看待问题的角度总是超脱于其他人之上。
徐绩自身就是一个一直在走捷径的人,他总是能在曲曲折折之中一眼看到那条直线在哪儿。
“西蜀道的事是旧楚余孽等等一大群人最后的固守,是他们不想被大宁这个破旧立新的帝国淘汰的最后一块阵地。”
“辽北道不一样,辽北道是徐绩刻意经营出来的一块试验田......如果说连夕雾在那时候看不到今日之局面,徐绩一定看到过。”
“可他还是那样选,还是让连夕雾那样做,是因为他有利可图,甚至还能利用辽北道大做文章。”
余百岁叹道:“所以现在这个最大的难题,落在你头上了。”
叶无坷笑了笑,没有回应。
余百岁道:“天下人只看到风风光光的叶明堂,却不知道叶明堂这风光背后要面临什么。”
“不说别的地方只说这辽北道,除了你之外谁来都不一定行,古人说法不责众,不是没有道理。”
“换做任何一个人来这,放眼看去,官该杀,兵该杀,商该杀,甚至还有许多民该杀......也就不杀了。”
“你却要杀,要解决,要办这些事,办这些人,辽北道的百姓们要看到你的好,不是在你杀人之后就能看到的。”
“还会怪你杀了太多人让他们生活遭受巨大影响,毫无疑问,辽北道的民生至少倒退五年,所以......”
“你叶无坷得挨多少骂?八辈祖宗都会被骂的千疮百孔,明明你是在救他们,可你离开辽北道的时候指不定多少人拿臭鸡蛋烂菜叶砸你。”
叶无坷又笑了笑,还是没有回应。
余百岁道:“有些时候我都想怪陛下,为什么这种事一个劲儿的往你一个人肩膀上压?”
“大宁朝廷是真没别人可用了?”
叶无坷道:“怎么会,只是谁擅长做什么就做些什么。”
余百岁:“是,你擅长得罪人,得罪人的事就都被你办了,得罪了满朝文武,再得罪了天下百姓。”
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:“然后呢?朝廷再派个人来接手,显得搞破坏的是你,而重建得民心的则是来接手的人。”
叶无坷摇了摇头:“不提。”
余百岁哼了一声:“就你大气,不提就他妈的不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