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九章

折枝(双重生) 糯团子 3681 字 10个月前

挥袖,登时有人将布条塞到男子嘴中,堵住满嘴的哽咽,麻利将人拖下去。

沈砚垂首,百无聊赖把玩手中的青玉扳指:“污蔑皇子,依律当斩。”

皇后着急:“砚儿!”她面容憔悴,强撑着心神为胞弟开脱,“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,你舅舅向来口无遮拦,想来得罪人也是有的,焉知这不是那人胡诌,污蔑你舅舅呢?”

沈砚不疾不徐:“昨夜在醉仙楼,舅舅房中有十名舞姬作陪,母后若想听,儿臣也可将她们寻来,母后意下如何?”

皇后瞠目结舌:“你……你当真要和你舅舅过不去?”

皇后泪如雨下,“你外祖母外祖父如今上了年纪,你这般行事,教母后日后如何去见他们?”

沈砚面不改色:“不见就是了。”

皇后:“你——”

她还以为沈砚今日进宫,意在此事还有回旋余地,不想沈砚如此决绝。

盯着沈砚看了半晌,皇后终还是长叹口气,恨只恨她慢了一步,让醉仙楼的人落在沈砚手中,不然她如今还能来个死无对证。

说再多,自家弟弟的腿也痊愈不了。

皇后眉眼倦怠,扶着眉心无奈:“罢了,这事本宫不管了。后日是你兄长的生辰,这两日你就待在宫里,也好陪陪母后。”

连着说上好一阵子话,皇后好似才发现宋令枝的身影,她弯唇:“瞧本宫,和砚儿说着话,竟忘了宋姑娘也来了。”

宋令枝福身行礼:“民女见过皇后娘娘。”

一颦一笑,进退得宜,便是皇后,也挑不出半点错处。

皇后心中不悦,只当沈砚私下寻了教习嬷嬷,她莞尔:“本宫先前听说宋姑娘人比花娇,今日一见,果然不凡。宋姑娘今日是头回入宫,怕是宫中规矩也不太懂。”

皇后笑得端庄,“宫里贵人多,若是冲撞了也不好,那些可比不得本宫好说话。倒不如留在本宫这,陪本宫抄抄佛经,宋姑娘瞧着……如何?”

宋令枝福身轻笑:“谢娘娘抬爱,娘娘好意,本不该拒绝。”

皇后唇角笑意渐敛。

宋令枝面色从容,悄悄往沈砚轻瞥一眼:“只是民女不过一个乡野丫头,并不识字,娘娘这番好意,民女恐怕要辜负了。”

皇后眼中笑意全无,愕然:“……你不识字?”

出身卑微便罢了,竟然还大字不识一个,皇后震惊之余,又望向沈砚,难以置信。

宋令枝垂首敛眸,不卑不亢:“是。”

怕皇后又心血来潮想出什么法子折腾自己,宋令枝咬牙,面露三分羞赧,“殿下先前还说,说……喜欢民女的无知纯粹。”

皇后如鲠

在喉,又想起“以色事人者,色衰而爱弛”,宋令枝这般无知,在沈砚身边也待不久。(出自《汉书?外戚传》)沈昭笑笑,转而望向沈砚身侧的宋令枝。

那一回生鱼片的阴影尚在,宋令枝瞧见沈昭,保不齐会记起那日被强塞生鱼片的噩梦。

恶寒的生腥味好似又一次在唇齿间蔓延,宋令枝福身,匆匆行过一礼,规规矩矩退至沈砚身后。

指尖轻颤,她连沈昭一眼也不敢多瞧。

娇小的妃色身影几近藏在沈砚锦袍之后,沈昭只觉莫名其妙,他还从未被人这般忽视过。

宋令枝待他,像是避如蛇蝎猛兽,和上回的泰然自若截然不同。

沈昭一头雾水,不明所以望向沈砚:“宋姑娘这是……”

沈砚轻声弯唇,青玉扳指握在指间,无声转动。

宋令枝就站在自己身后,单薄身影似弱柳扶风,紧贴着沈砚的袍衫,瑟瑟发抖犹如鹌鹑。

鬓间的金镶玉红珊瑚点翠玉簪轻晃,似是感觉到落在头顶上方的视线,宋令枝侧目,宛若秋眸的一双杏眼惶恐不安。

她又贴着沈砚走近半步:“……殿下。”

声音怯怯,低不可闻。

沈砚垂眸,并未如上回那样,当着沈昭的面强..硬揽宋令枝入怀,只任由她惴惴不安攥着自己的衣袂。

沈砚轻描淡写:“枝枝怕生。”

沈昭皱眉,目光狐疑在沈砚和宋令枝脸上打转。

沈砚轻声:“皇兄还有事?若无事,臣弟先告辞了。”

雨幕清寒,空中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气。沈昭赶着去见皇后,未同沈砚多言,匆匆压下心底疑虑,转而往坤宁宫走去。

一众宫人浩浩荡荡,随着那抹明黄色身影消失在乌木长廊。

脚步声渐行渐远,笼在心中的压迫稍减,宋令枝仰首,猝不及防撞入沈砚一双幽深眸子。

指尖松开沈砚衣袂,宋令枝往后退开半步,畏惧从未离开半分:“殿下,我……”

沈砚面色淡然,揽过她腰肢步入软轿:“走罢。”

……

……

雨接连下了半日。

白芷和秋雁都是第一回陪着宋令枝入宫,自是战战兢兢,不肯多看一眼行错一步,深怕为自家主子招惹祸事。

青石甬路,夜雨潇潇。

白芷撑着油纸伞,为宋令枝遮风挡雨。

前方亦有一名宫人引路,她躬身,往后退开半步:“姑娘,皇后娘娘就在前方的亭台等您,姑娘从这转过,直走便是了。”

宋令枝不动声色,掩唇轻咳两三声:“直走便能瞧见吗?”

宫人福身应“是”,嘴上笑盈盈:“姑娘快去罢,皇后娘娘寻你,是为和姑娘说些梯己话,故而才没让三殿下一起。”

她笑笑,“皇后娘娘仁厚慈心,姑娘且放宽心,快去便是了。”

宋令枝颔首,微屈膝:“劳烦这位姐姐带路。”

宫人粲然一笑:“不过是奴婢的份内事罢了,姑娘还是快去罢,莫让皇后娘娘空等。奴婢还有事,就不随姑娘一起了

。”

白芷匆忙喊住人,声音匆匆穿过雨幕,却并未留住宫人的脚步。

白芷气得直跺脚,小声嘀咕抱怨:“这什么人啊,夜黑风高的,把人丢在这不管了。”

她转首朝后望,雨幕轻冷,隔着茫茫雨幕,只依稀望见青松抚石。

白芷小心翼翼搀扶着宋令枝:“姑娘,奴婢瞧前方台阶陡峭,许是不好走。您扶着奴婢的手往前,小心莫摔着了。”

阴雨不绝,偶有雨丝飘落在宋令枝衣衫之上。她声音轻轻:“白芷,刚刚那人,可是说皇后娘娘在前方的亭台等着我们?”

白芷不解其意,只点头:“是。”

宋令枝唇齿轻溢出一声笑:“走罢。”

白芷赶忙扶住人:“姑娘,你走错了,这是我们来时的路,皇后娘娘应是在那边……”

手臂抬至半空,倏然又被宋令枝拉下,她淡声:“我知道,回罢,皇后娘娘不会在那亭台的。”

若宋令枝今日是第一回进宫,或许还会上当受骗。只是皇后千不该万不该,都不该挑这路。

往前走的那一方亭台,宋令枝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。

这是她前世回漪兰殿的路,那亭台也在漪兰殿附近。漪兰殿本就荒无人烟,那亭台更是年久未修,彩漆剥落,破旧不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