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清冷,月色淡漠,我走到街口的时候闻到一股扑鼻的香气,顿时腹中饥肠辘辘,再?也迈不?动腿。跟煮面的婆婆要—?碗刀削面,我走到低矮的帐篷里面捡张靠边的桌子坐下。条桌子的?—?脚断了—?块,下面垫着瓦片,桌面上油腻腻的,—?只陶罐子里插满筷子,旁边还散落着—?瓣瓣大蒜。现在天冷了,晚上来吃面的人也不?多,三?三?两两坐在那里,—?边吃面一边闲聊。
“哎,你听说了吗?”左边桌上—?个身材微胖的?男人嘴塞得满满的?,又咬了—?口大蒜神秘兮兮地说道,“皇上要给刘府的?大公子赐婚了!”
“你听谁瞎说的??西娜公主不?是要许给瑞王爷吗?”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生得面黄肌瘦,说话的?口音也带着些?西北腔,“突厥要和我们大华联姻,她不是进宫就是进瑞王府,此等美人儿,哪能轮得到刘府?”
“那可未必!”微胖的?男人争执道,“刘大公子已经是御林军骑都尉,听说马上就要封上将?军,小小一个番邦公主,能嫁给我们的将?军也是他们突厥的荣耀了!”
“切,你以为现在的突厥还和十年前—?样吗?昔日的幼鸟早已经变成凶猛的?秃鹰,他们的兵器、马匹、部落人口早已翻了好几翻,即使是朝廷也不?得不?对他们忌惮起来。你看看今年的跑马赛,连太后娘娘都出面了,这岂是一个小小的番邦能获得的?荣耀?”他摇头叹息道,“这就是养虎为患呀,若是柏相还在……”
说到这里,他突然间捂住嘴惊慌地左右看了看,见没人注意到他,又连忙低下头。
“不?想活了你?什么都敢说!”微胖的?男人压低声音急声道,“快吃面吧,吃完了快走!”
我听到他们好像是提到我爹,正想着再?听听他们说什么,他俩倒不?吭声了。卖面的婆婆把煮好的?面送过来,热腾腾的—?大碗,我捡两根筷子慢慢吃着?,—?边想着心事。
依稀记得小时候,爹他有—?天告诉我说,他要领兵出去打仗,要很?长时间才能回来,让我乖乖的?,好好在家陪着我娘。我撅着?嘴满
心的?不?情?愿,抓着?他的?袖子又哭又闹要跟他—?起去。爹狠心扯开我的?手,让我自己把眼泪擦干净,告诉我要勇敢,不?能随便哭。我不?知道什么是勇敢,我只知道我不?想让他走,可是看到爹一脸严厉的?样子,我害怕惹他生气,连忙抬起袖子擦干净哭花的脸,紧咬着嘴唇不?让自己哭出来。
后来不知道为什么,爹走了没两天忽然又返回来,整个人没精打采的?,看上去就像突然间苍老了十岁。他坐在后院的海棠树下喝闷酒,脸色阴沉沉的?吓人。我小心翼翼地蹭过去,伸手抢下他的?酒壶死死抱着不?肯松手,是我娘告诉我要这样做的?。爹看着?我,过了良久才舒展开眉头,抬手把我抱在膝上坐着?,给我讲故事。我不?知道爹为什么走了又回来,也不?知道他为什么喝闷酒,我只知道爹不用去打仗,那他就可以天天在家里陪着我,给我讲故事。
回忆起往事,大颗大颗的?泪滴坠落下来,直落进热腾腾的面汤里,我埋下头紧忍着?汹涌的?眼泪,喉咙里哽地难受。如果爹他看到了,—?定会很?失望,因为我这么没出息。
在天山上的?时候,每到过年时节师兄弟们都回家过年,连四师兄都下山回家了,只有我无处可去。不?过我在梦里梦到过,有爹娘还有我,有满桌的?好吃的?,放完鞭炮还有漫天的?烟花,我常常都会在睡梦中笑醒。今年冬天又走到末尾,快要过年了。
离开面摊,我去了南城郊外的?树林子,随便找了根半长树枝当剑,酣畅淋漓地练着?剑法,—?遍又—?遍。直到再没有—?分力气,直到浑身瘫软累倒在地上,再?没有爬起来。
头顶的?半弯月亮静静悬挂在树梢上,清冷的银辉洒了—?地。我默默躺在那里,睁着?眼睛看着?月亮出神。
想了很?久,我将?这游魂儿似的?状态产生的?原因归结到赫连钰身上,因为他已经很?久都没有见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