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绒的脸色有点苍白,但在暖色的灯光下不容易看出异样。
“我去趟盥洗室。”她起身离开。
进入盥洗室,门一关,终于听不见歌声。
返回座位的途中,她一个不小心,和迎面而来的人轻轻撞了一下。
对面女士穿着淡青色长裙,裙幅上染着斑斑暗红色的水迹,有点触目惊心。看样子应该是她用餐时打翻了红酒,洒在裙子上,所以匆忙前往盥洗室处理。
两人撞了一下,但力道不重,没什么影响。
那位女士并未在意,侧身避过沈绒走开了。
而沈绒的脸色愈发苍白。刚才所见的一幕,淡青长裙上的暗红痕迹,触发了她心底深处不愿回首的记忆。
“你还好吗?”有人从旁扶住她,关切询问。
是程安。
她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涌出的思绪:“谢谢,我没事。可能多喝了点酒,有点晕。”
“那我送你回去,早点休息。”
她恢复过来:“太麻烦你了,我打车就好。”
见她主意已定,他没有再劝说,柔声问:“刚才餐厅送的玫瑰花,是否有问题?”
她没想到他如此敏锐,大概是联想到了她在公司收到的紫玫瑰。
但她不便解释,静了两秒,终是道:“没什么,那只是普通的花,巧合而已。”
见她不愿多说,他没有追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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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夜,沈绒被噩梦侵扰。
梦中第一个场景是霍家祖宅。
她站在楼梯上,眼睁睁看着苏荟从楼梯上跌落。突如其来的变故,令她呼吸都停住。
那一刻,一切在眼中变作慢动作播放。时间变缓,视野扩大,细节变得格外清晰。
她仿佛能看到窗外阳光照射透过淡薄的云层,微风中窗帘缓缓扬起,瓷瓶里的梅花散发幽香。
似乎一切如常。
然后,下一刻,苏荟躺在地上,淡青色长裙染上一片浓稠殷红。
红得刺目。
恐惧感席卷而来,血海汪洋,铺天盖地。
世界开始扭曲,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操纵着轮/盘,无形的细线如蛛丝般缠住了她……
场景骤然一变,她置身于陌生的空旷,被无数模糊的人影包围。
千夫所指。
人影围绕着她,声音此起彼伏——
“她处心积虑,把继母推下楼梯!”
“她嫉妒那个尚未出生的男孩!”
“杀人凶手!”
“变态!魔鬼!”
咒骂与声讨如潮水涌来,把沈绒淹没。她浑身发冷,失足堕入黑暗深渊……
梦至此处,蓦然惊醒过来。
她从床上坐起,抚着胸口,感受心脏激烈的跳动。冷汗浸湿了睡衣,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梦中的血腥气息。这个噩梦,已有三四年不曾做过。
按亮手机看了看时间,才清晨五点,却再无睡意。
对自己的心结,她再清楚不过。
被陷害,背负莫须有的罪名,受众人非议,她岂能不恨?何况还有母亲的死,更是横亘在她与生父之间的仇怨。
她不是不想复仇,但离开霍家之后,世上再无那个高高在上、锦衣玉食的豌豆公主。跌入俗世尘埃,她不过是个普通人。比起霍家这样的庞然大物,她就像泰山下的一只小小蚂蚁。
蚍蜉撼树,不自量力。
她痛恨自己的软弱和无能为力,最终不得不放弃对抗与复仇,只想与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。
从此,她不是霍绒,而是沈绒。
这其实是一种逃避,但她别无选择。
为了转移注意力,她打开微博,随意刷了刷。忽然,不知为何,她想起那个曾在她微博留评的id:摩耶。
“摩耶”在梵语中,意为虚假的幻象。
某位著名哲学家引用过“摩耶之幕”的典故——古印度教神话中,神灵用幻术制造了一张无比巨大的纱幕,把整个宇宙囊括其中。人们所见的山川河流、日月星辰,都是由这“摩耶之幕”造成的幻觉。如果哪天神灵忽然收回这张大幕,人们熟悉的一切都会消失不见。
沈绒忽然怀疑,她如今努力经营的生活,就像那巨大的纱幕。看上去一切正常,实际上不过是随时可能破碎的幻觉。
摩耶之幕,她逃不掉。
但她很快压下这个消极的念头。
“不知未来如何,但我不会放弃希望,不会认命。”
她发出这条文字微博,提醒自己。
窗外,一轮朝阳缓缓升起,晨曦透过云层,驱散夜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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