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恨下令枪决了父亲的新督军, 更恨趁人之危、落井下石、言而无信、卑鄙无耻的蒋江樵。而父亲死后, 她被蒋江樵扣在蒋公馆里失去了自由, 可笑的是蒋江樵还想娶她。
他大概以为没有女子不重视自己的贞洁吧,便认定她既已委身于他, 除了嫁给他也无其他出路, 何况如今杜家不复存在, 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。
很遗憾, 他的判断完全错误。清白之身确实重要,可杜允慈不至于将它当作比天还大。她明明白白地告诉他,她是不可能嫁给仇人的。她心里也清楚, 他娶她的真正目的不过就是进一步羞辱她。
坐在床边的蒋江樵闻言什么也没说,只端起瓷碗要喂她吃饭。
在此之前杜允慈因为父亲的死讯昏厥过去大半日, 一醒来就看到他、听他商量和她的婚事。杜允慈直接打翻碗,别开脸、背过身, 抱着被子埋住脸,默默流眼泪。
一直没传出他离开房间的动静。不瞬思及这里本就是他的卧室、她就是在这张床上和他做的交易,杜允慈想过要爬起来, 但她又逃不出去,索性不白费气力。
察觉他的手伸来拉她的被子时,杜允慈的身体出于本能抖了抖。此前是为了救回父亲, 再屈辱, 也算她自愿。现在父亲已故……往后恐怕都将是暗无天日、生不如死。
何时能挨到他将她弃之如敝履?或许早些了结自己、早些和父亲、姆妈团聚,不失为一个好出路——杜允慈闭上眼睛,不做任何无谓的反抗, 脑子里只在想,等会儿他总有不注意的时候,方才被她打翻的碎碗,能够帮她解脱。
然,蒋江樵的后续动作仅仅拧了湿毛巾给她擦脸。
擦完脸,两人之间重新陷入落针可闻的寂静。
杜允慈便是在这份寂静中不知不觉睡着的,并有了她的第一次梦境。
梦境里的内容十分零碎,且断断续续的,但格外真实。醒来的时候杜允慈快要分不清哪个是现实。
蒋江樵将她看得太严了,他似乎每天都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做,寸步不离地守着她。她发呆他便看着她发呆,她睡觉他便看着她睡觉,倒也没强迫她什么,唯独一点:他真的在单方面地准备和她的婚礼,期间让人来给她量过体型,还问她喜欢哪种款式的礼服。
杜允慈宛若没有灵魂的娃娃,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予理睬。她也因此一直找不到自我了结的机会。而接连数日她睡过去之后就会做梦,一点一点的都是她如何努力地自救,并且付出的努力得到了回报,成功地稳住了梦中的那个蒋江樵。
梦里的结果越是美好,对比之下的现实就越是残酷,每每从梦中醒来,杜允慈也越是怅然若失。不过她暂时不想死了,开始正常吃饭——至少等到她把这个梦做完、确认最后杜家和父亲都安然无恙吧……
杜允慈觉得自己也变得特别可笑,活下去的理由竟是一个梦,把自己没能做到的事情在梦中完成。难道这样她就可以弥补遗憾了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