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秀铃应声抬头。
只见这石室形如八角,方广也不过丈余,陈设也甚是简陋.迎面石榻上,盘膝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.身着一袭毛皮所制的宽袍,正在凝目瞧着自己。
她见了这地穴上危岩如削,圆石如玉,朔风严寒,秘径陈尸……种种气势,俱都奇诡雄伟,当真不愧死谷两字,心想这地穴之下,光景必也非同寻常,再也未想到这里仅有两间如此简陋的石室。
她见任无心对谷中两老那般倾倒恭敬,心里对这两位老人,更不知起了多少种幻想猜测。
而如今见了这老人,除了目光有如明镜,头发略为零乱外,也与普通老人无异,并无她想象中那般奇形异感。
一时之间.她心头亦不知是惊奇还是失望,呆了半响,方自盈盈拜倒。
白发老人微微皱眉.瞧了任无心一眼。
任无心立刻沉声道:“他老人家素来不喜多礼.快起来吧!”
田秀铃一面长身而起,一面恭声道:“晚辈田秀铃拜见前辈,但求前辈……”
白发老人道:“你的来意,我已知道,但你所求之事,老夫此刻还不能明言,过两日再说吧!”
田秀铃抬头道:“这……”
目光动处,突见这老人面容虽无特异之处,但神情却出奇的冷漠。
那正如以冰石所塑的普通老人石像一般,外貌形状,虽与普通老人无异,但神情实质,却大不相同!
这种极微妙而奇异的差异,使得田秀铃顿觉一股寒意由心头升起,说出一个但字,下面之言便无法继续。
白发老人道:“你既已来了,又瞧见老夫,此刻便过去外室相候,等任无心走时再带你同行。”
田秀铃瞧着这老人,似已呆住,她每多瞧一眼,便可发觉这老人另有特异之处。
她第一眼看时,只觉这老人普普通通,但看到第十眼时,手足俱已冰冷。
直到任无心在她耳侧轻唤了句:“田姑娘”,她方自回过神来,向那老人拜了一礼,立即转身而出。
她不惜冒着千辛万苦,要求见这老人一面,但此刻却只望越快离开这老人越好。她心头本有千百句疑问,但见了这老人却一句话也问不出来。
里外两间石室,非但大小不一.光景也迥然不同。
里面那石室虽也阴森寒冷,但却甚是光亮,室中并不见灯光,想是悬有夜明珠一类稀世珍宝。
外间这间石室,仅赖内室余光透入,自是凄清黯淡.更显寒冷。
田秀铃粉颈低垂,走至石室中央,停住脚步,转目四望,顿觉一种孤寂清冷之感.自心头升起。
方才地穴之上,寒气虽远较此间为重,但那时有任无心在她身侧还可忍受。此刻她转目四周,石室空空,地上只有她一人的影子,那孤寂寒冷.令她再也无法忍受,木立半响,身子簌簌的抖了起来。
她有心冲出石室,不顾而去,但那险峻的地穴,又岂是她孤身所能冲出,何况,她纵能冲出,但天涯茫茫,她又能去到何处?
她若不冲出去,这种被人冷落的痛苦,又岂是素来要强的她所能忍受。
一时之间,她只觉悲从中来,不能自己。
天下虽大,竟无她容身之地,世人虽多,又有谁是她的知心?又有谁怜她,疼她,能助她一臂之力?
她暗咬银牙,勉强忍住不令眼泪流下.但眼泪在她秀目中转了几转,还是断线珍珠般落了下来,一连串流下面颊,湿透衣襟。
她感怀身世,不禁自怜自苦,忍不住含恨低语,道:“我那祖婆对别人虽然心肠狠毒,但却是世上最怜我疼我的人,我却偏偏要背叛了她,到这里来受别人的欺负冷落,只要她怜我疼我,我本已该心满意足,对别人凶狠毒辣,与我又有何干系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