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76章

对视一眼,相看两讨厌。

一个说:“我才不要他帮忙。”

另一个说:“孤男寡女不合适。”

阿柔一个眼刀飞过去,几天前积攒的好脾气顿时都没了,手里捏着长长的银针,极力控制住扎他的冲动。

“不许胡闹了。”阿木不悦地说道,“赶紧验完出来。”

说完。牵着妹妹离开义庄-

外面的空气显然比里面要好很多,蜚蜚揭下面巾,抓着大哥的剑穗挑挑捡捡。

“好点儿了吗?”大哥安慰她,“下回别跟着你姐姐这么胡闹。”

蜚蜚连忙替阿柔解释:“姐姐也害怕的,她、她也只是强装镇定罢了。”

说着,她低下头,歉疚地说:“家里出了事,我真的好着急,可我真的太笨了,什么忙都帮不上,还拖后腿。”

“别这么想。”阿木摸摸她的头发,“若连你都要费心,还要咱们做哥哥姐姐的干嘛?”

“真的?”蜚蜚抓着他的剑穗,眼神透着天真,像个毛绒绒的小尾巴,“大哥不嫌弃我笨吗?”

“蜚蜚才不笨。”宠溺地捏她的脸,大哥说,“妹妹是最乖的。”

蜚蜚有些不好意思,低下头没有说话。

“别想那些了。”阿木说道,“小时候,我们都以为你养不活,所以,你能健康平安,就已经很好了。对你没有什么别的要求。”

蜚蜚眼眶泛酸,想到姐姐手上的那只镯子,想到小时候种种,无数次感慨自己的幸运。

同时,也就更担心阿柔。

几次要进去看看,大哥没有让她去。

“马上出来了。”阿木说道,“可能会有开膛破肚的场面,你确定要进去?”

蜚蜚:“……”

大约等了一刻钟,两人出来了,脸色都有些不好。

起初还以为他们吵架了,询问之下,才得知,事情或许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。

“验出来了吗?他到底怎么死的?”阿木连忙问道。

阿柔面沉如水,抿了抿嘴巴,才说道:“的确是中毒而亡。”

“中的什么毒?”

见她这样,蜚蜚还以为真的和酒馆有关,连忙问了一句。

谁知道,阿柔却瞥了眼一旁的顾瑾城,说道:“一种叫‘燕轻’的剧毒。”

“燕轻?”阿木说道,“这名字,好生熟悉,似在哪听过。”

阿柔脸色更加难看了,随手一指顾瑾城:“小时候差点儿要了他命的那个。”

蜚蜚和大哥对视一眼:“!!!”

“无色无味,主要症状是全身麻痹、精神涣散,中毒者,会陷入昏迷,不消半日便会窒息而死。”阿柔说道,“若饮酒,则会引发猝死。”

顾瑾城在旁边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,似乎并不关心。

但阿木对他的了解,远远超过他的想象,一见他这幅表情,就知道他又难受了。

拍拍他的肩膀,转移他的注意力:“有线索吗?”

“有。”顾瑾城在夜色下,笑得张扬肆意。

“别笑了。”阿木揽住他的肩膀,用两人独有的交流方式,“十年了,开心吗?”

顾瑾城点了点头,在他们看不见的位置,嘴角却向下撇着,似乎是要哭了。

“开心还这样?”阿木笑了两声,“反正你也睡不着,到家里喝酒?”

顾瑾城下意识看了看蜚蜚。

“你、你要是想去就去罢。”蜚蜚第一次见他这样难过,也不气他吓自己了,反而说,“我家里还有许多好酒,一醉解千愁嘛。”

这个小傻子,还学会安慰人了。

“若此人与小周氏有关,那当年……”阿柔硬生生顿住,瞥一眼顾瑾城,转移话题:“喂,明日查可疑人,你去吗?”

她一副挑衅的语气,惹得顾瑾城笑了笑,说道:“自然奉陪。”

“好,别忘了你答应我的。”说完,阿柔拉着妹妹快跑几步,先回了家。

蜚蜚被姐姐拉着,下意识回头,刚好瞧见顾瑾城仰起头苦笑的表情,心里咯噔一下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小手给攥住了。

也跟着酸涩的厉害。

因为她平时,就只有不想让眼泪流下来的时候,才会这样做-

“姐姐,你刚刚说什么可疑人?”蜚蜚坐在高高的浴桶里,与阿柔隔了一扇屏风。

瞧见她那边影影绰绰的动静,便与她说话。

夜间头发不好干,于是都盘了起来,露出纤长的脖子和清丽的锁骨。

锁骨延伸出两段薄薄的肩头,落进铺着花瓣的水里。

她很白,夜色下白的晃眼。

“今夜吓着了罢?”阿柔自责地说,“确实怪我,不该带你过去的,此案凶险,有我跟哥哥们,你便不要过问了,嗯?”

蜚蜚往水下沉了沉,温热的水没过肩膀,她舒适地喟叹了一声。

“可我想帮忙。”蜚蜚说,“我能帮什么吗?”

阿柔心都要化了,仍劝她:“不是要瞒着你不让你去,而是此案既与顾瑾城扯上关系,便不是简单的投毒陷害。”

“他来沬州半月有余,早已锁定了目标,两案竟然发生了重叠,想要结案怕是没那么简单。”阿柔说道,“你若卷入其中,这不是要我的命吗?”

听她这样说,蜚蜚便明白了。

点点头:“好罢,那我不问。”小姑娘说,“那你千万要注意安全,还有他……也要注意安全。”

“对了,最好带上几个镖师。”

“还有还有,你们不要吵架。”

阿柔:“……”

先前小姑娘吓到了,晚上不敢一个人睡,缠着阿柔要她陪着,从躺下开始,就不停说话。

阿柔几次快睡着,都让她偶尔冒出来的一句给惊醒。

“知道了,快些睡罢。”一把将她搂住,阿柔秒睡。

那厢,阿木在陪顾瑾城喝酒。

二哥也在,他倒是没有喝,拿着一卷泛黄的书在专心研读。

“近来,还是睡不好?”阿木问他,“让你找宁大夫看看,为什么不去?”

顾瑾城自嘲地笑笑:“只会让他瞎担心而已。”

三年来,上到宫廷御医,下到赤脚大夫,什么样的偏方都试过了,没用就是没用。

心病,没药医。

大哥忧心地叹了口气。

二哥抬头看了顾瑾城一眼,见他正坐在亭边仰头看星星。

刀削斧刻般的轮廓在月色下蜿蜒出清新俊逸的弧度,笑起来的时候,似有星辰坠落眸中。

“你生病了?”二哥打量着他,看不出他哪里不对。

但大哥先前写信的时候似乎有提过,好像还挺严重的,不禁面露惊疑之色,“什么病?”

顾瑾城没有回答他,而是引开话题,问他:“看的怎么样?”

“没看出什么特别的。”二哥说道,“你确定这是传递消息的书?会不会原本里面夹着信件,但是被人取走了?”

顾瑾城摇头,说道:“这是白将军给我的,祖父让他把书交给我娘,只可惜……”

“我确定,这就是一本普通的书。”二哥合上书卷,封皮上写着手抄的《南华经》三个字。

盯着看了会儿,二哥说:“唯一的线索,就是这明显是手抄本——查查出自谁手,或许有用。”

顾瑾城沉吟片刻,将书收了起来:“多谢。”

将壶里的酒喝完,他准备离开。

“这么晚了,就在家中歇下,明日你不是还要随阿柔出门吗?”二哥说道,“上回的房间还给你留着。”

“也好。”少年与他们告别,回了上回的厢房。

简单洗漱后,夜已深了。

他也不在乎时间,反正也睡不了多久,便依旧像上回那样,和衣而睡。

许是喝了酒的缘故,顾瑾城很快便沉沉睡去。

没睡多久,的确发了梦,却和以往有些不同,不再是困着他的战场,而是几个时辰前刚刚去过的义庄。

他梦见自己躺在棺椁里,耳边响起哭声。

睁开眼,看见一只粉雕玉琢的小豆丁,梳着两个圆圆的花苞头,坐在旁边的木板上。

小胖手揉着眼睛,盘着小短腿,哭得他心都要碎了。

“你哭什么?”他的声音有些冷。

小豆丁哭得更厉害了,结结巴巴地说:“我、我哥哥,他不、不要我了。”

“你哥哥真坏。”他从棺椁里翻身坐起,与小豆丁圆圆的眼睛对视着。

看她打湿的睫毛,越看越喜欢。

恶劣地捏她的小胖脸,见她扁着嘴巴,又心疼地去哄。

“你是蜚蜚吗?”他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。

小豆丁突然瞪他,凶巴巴地抓着他的手啃了上去!

顾瑾城:“!!!”

猛地睁开眼,先是让阳光刺得眼睛一酸,随即感觉到右手酸麻,发现是自己睡觉时候下意识握刀,结果给压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