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零七章

喜帕之下,宋令枝满头珠翠,冰肌莹彻。

她挽唇,忍俊不禁。

喜帕盖在头上,她如今瞧不见白芷,只能倚靠声音辨人。

“怎么你也会说这种话,我还当是秋雁来了呢。”

出嫁前,宋老夫人再三叮嘱,要宋令枝小心谨慎,莫如先前在宋府那般无拘无束,随心所欲。

宋令枝轻声:“喜帕还没掀开,若是哥……若是殿下来了瞧见,便是我的不是了。”

白芷笑着上前,漆木攒盒捧在手上:“主子说哪里话,这攒盒是殿下送来的,是主子先前爱吃的八宝糕。”

攒盒掀开,香气扑鼻。

宋令枝饿了半日,这会早就前胸贴后背,饥肠辘辘。

园中细乐声喧传来,礼花震天,金屑满地。

沈砚这会定然还在前院忙着,思忖一番,宋令枝终忍不住伸出手。

她言之凿凿:“我就吃一口。”

半盏茶后,攒盒中的八宝糕所剩无几,只剩零星渣末。

白芷抿唇偷笑,庆幸宋令枝看不见自己。

她忍着笑道:“姑娘可还要吃茶?奴婢让人送来。”

宋令枝急急拦住:“你别去。”

她脸红,若是白芷这会真让人烧了茶水送来,怕是明日整个府邸都知她嘴馋一事了。”

白芷不以为然:“这有何难,奴婢亲自跑一趟茶房便是。”

不知是不是沈砚之前交待过,亦或是沈砚驭下严谨,府上一众奴仆婆子待她和秋雁都是恭恭敬敬。

适才糕点吃得急,宋令枝如今口干舌燥,她点点头:“那你快去快回。”

白芷福身告退。

喜房又一次陷入寂静,透过喜帕下方的空隙,依稀可见地上婆娑晃动的烛光。

双腿坐得发麻,宋令枝半俯身,轻轻在膝上敲了两下。

好不容易等到白芷去而复返,宋令枝眼中掠过几分喜色:“白芷,可是你……”

乌皮六合靴近在咫尺,宋令枝一怔,茫然仰起头。

喜帕自头上滑落,四目相对,宋令枝眼中只余沈砚一人的身影。

自开春江南一别,数月未见,沈砚好似又变了。

眉目凌厉,黑眸深沉晦暗,瞧不出半点的情绪。

“殿、殿下……”

子空空如也_[,只是怔怔随着沈砚行事。

合卺之礼毕,宋令枝懵懂望着沈砚,半天才想起昨日嬷嬷是怎么教的。

“……我、我帮你更衣。”

玉带握在指尖,许是过于紧张,宋令枝竟半日也解不开沈砚腰间的玉带。

二人站得极近,淡淡的檀香在鼻尖萦绕。

纤纤素手僵硬,宋令枝眉眼低垂,不安握着玉带的钩尾。

脑中晕晕沉沉,兴许是刚吃了酒,宋令枝双颊泛起片刻的红晕。

她扬起双眸,眼底蒙上薄薄的一层水雾:“殿、殿下……”

沈砚不动声色:“不会?”

玉带不曾解开,好似还被宋令枝拧成死结。

宋令枝无奈颔首:“嬷嬷教过了……”

可是她如今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
耳边忽然落下轻轻的一声笑,宋令枝纤细手腕蓦地被人握住。

沈砚握着宋令枝的手腕往下,轻而易举解开玉带。

沈砚淡声:“余下的……会吗?”

那些画本宋令枝昨夜早就看过,她脸红耳赤,垂着双眼不曾言语。

又觉自己不能落人下风。

宋令枝踮起脚,红唇在沈砚唇角落下,短暂的一瞬,稍瞬即离。

纤长睫毛颤若羽翼,宋令枝抬首,只望见跃动在沈砚眉眼的烛光。

那双如墨眸子晦暗不明,似深不见底的深渊。

宋令枝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开。

为时已晚。

细腰被人揽在手心,一声惊呼自宋令枝喉咙溢出。

再然后,天旋地转。

贵妃榻上的青纱帐幔滑落,挡住了案几上明黄的烛光。

宋令枝素手白净修长,紧紧握住轻垂落在榻边的帐幔。

恍惚间,她好似听见奶糕闯入房中。

白猫早不似小时候那般胆小孱弱,蓬松的大尾巴油光水滑。

奶糕迈着小短腿在房中绕了一圈,可惜却无一人理会自己。

小东西气恼“喵呜”一声,尖锐爪子滑破落在地上的长袍。

红烛燃了一整夜。

……

秋霖脉脉,阴雨连绵。

连着下了三四的雨,园中雾蒙蒙一片,苍苔浓淡。

青石板路上积攒着莹润雨珠,七宝香车穿过湿漉雨幕,而后在宫门前停下。

宋令枝一身石榴红宝相花纹织金锦长袍,扶着白芷的手缓缓踏下马车。

自有宫人躬身,提着羊角宫灯在前方引路。

秋雁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锞子,往小宫人手中塞去。

入京五月有余,秋雁如今打点起人也是驾轻就熟,熟门熟路。

她撑着油纸伞,款步提裙行至宫人身侧,笑着道。

“这位姐姐,我家夫人不常在宫中走动,敢问姐姐,皇后娘娘今日还请了哪些夫人姑娘?”

宋令枝颔首:我随你一起去罢,马车闷得慌。

?本作者糯团子提醒您最全的《折枝(双重生)》尽在[],域名[

雨淅淅沥沥下着,油纸伞挡住了氤氲水雾。

宋令枝醉得厉害,站立不稳,若非白芷搀扶着自己,她早就往前摔一跤。

长街无人,偶有马车穿过。

倏地,一抹熟悉的青色影子闯入视线。

宋令枝醉醺醺往前走了两步,追上去张望。

那人已经上了马车,于雨幕中翩跹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