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肯定啦,不过乡里乡亲的,也不收你多少钱,”粗乂壮汉子呲牙一笑,“拖到镇子,收你三块,到区上,收你十块,这大冷天儿的……算公道吧?”
这个价钱,真的不能说贵,打车也不止这点钱,但是傻乂瓜也不可能相信,这寒夜的雨天里,会有人出来做好事,陈太忠也懒得猜下面的套路——无非就那么几招,太阳底下没新鲜事儿。
“老板你别听他的,”关键时刻,廖大宝鼓足勇气,打开车门跳了出来,手上还攥着明晃晃的大扳手,“咱北崇话里,三块就是三百,他欺负外地人呢。”
“三百啊,那不能租了,”陈太忠微微一怔之后,就摇摇头,而且,一边摇头,他一边看那个汉子,“我也说,这价钱不对嘛。”
“兄弟,这深更半夜荒郊野外的,租不租可由不得你了,”那汉子笑一笑也不着恼,索性蹲下乂身子,摸出一根烟来,在雨伞下慢悠悠地点上。
猛猛地抽两口之后,他又看一眼那明晃晃的扳手,才轻描淡写地发话,“你既然问了价钱,怎么能不租……兄弟我大半夜的不睡觉,还下这么大的雨,我容易吗?”
“我还就不租了,有本事你咬我,”陈太忠冷笑一声,冒着雨往前走两步,“来咬我啊,别跟我说,你裤裆里面不带把儿。”
“这个兄弟,”汉子又吸一口烟,看向廖大宝,“你老板太年轻,不懂事,你是明白人,跟丫说一说咱这片儿的规矩,我们也是挣个辛苦钱……你不会也以为,我是一个人吧?”
“少扯那么多,动手啊,”陈太忠冷笑一声接话,“我看你攒鸡毛凑胆子,能叫来几个鸟人?叫不来人,我跟你拿十块。”
“你这真是给脸不要,”那位叹口气,拿起手电,冲着远处有节奏地晃一晃,不多时,前方就传来了突突突的声音,两辆带蓬的三轮农用车驶了过来,车才一停下,就跳下七八个精壮小伙,“九哥,出啥事啦?”
“我要把他的车拉回镇上,他不给钱,反倒跟我要十块,”九哥冲着陈太忠一指,“还说咱们是车匪路霸,咋弄?”
“弄死他,”七八个人挥舞着手上的家伙就冲了过来,廖大宝见状,略略犹豫了十分之一秒,一咬牙一闭眼,顶在了领导前面,横着左臂护住自己的头,右手的扳手是没命地挥舞着,嘴里发出荷荷的吼声,“这是县领导,你们死定了,牛四维死定了。”
他的扳手舞得非常有力,在寒夜的雨中挥舞出一道道亮闪闪的光芒,怎奈他是闭着眼睛挥舞的,嗖嗖的掠空声划过,似乎并没有触碰到什么。
然而,这么想的人又错了,现场“嗵嗵”“噗噗”的响声不绝,不多时,就化作了满地的哀嚎声,待到廖大宝一睁眼,便就是一愣——我打乂倒这么多人吗?
赶来支援的两车人,统统被打乂倒在地,十几个人躺在雨地里,不住地干嚎,更有那被伤得重的,在泥泞的马路上不住地打滚。
刚才那打雨伞的汉子,叫得格外凄惨,他的双臂耷乂拉着,在地上来回地滚来滚去,“报警啊,报警啊……有人杀人啦。”
3275章父母官(下)
也就是这点出息了,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,看一眼木呆呆地站在那里的廖大宝,“他们要报警,你不会也报警?”
“报警?”廖大宝还真没想到这一招,陈区长要是打着官方旗号来的话,那报警不难,但是没有这个旗号的话,就有点难了。
其实他们今天遇到的,是北崇的普遍现象,很多人居则为民出则为匪,遇上乡亲的话好说,遇上外地人,那就绝不手软。
就连那些警乂察,处事也偏向乡亲,比如说刚才的事情,陈太忠敢要应承三块钱拉到闪金镇的话,到闪金讲理的时候,警乂察们一定会告诉外地人——我们这儿就是一块代表一百,他开的价,你可以不接受,但是已经约定好了要翻悔……你就得考虑我们地方情况了。
“必须报警,”陈太忠哼一声,我在自己的辖区受到了委屈,还不敢报警,那成什么了?“这大雨天的,十好几个人,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蹲在路边,他们想干什么?”
想干什么,捞外财呗,这还用问?陈区长也非常清楚这一点,其实严格来说——北崇人的外财,捞得还是比较辛苦的,看起来没有天南正林那么恶劣。
天南的正林,是惯于在交通要道上设立卡子的,甚至不惜挖断道路,而北崇的要文明一些,最多不过借雨打劫——还不打劫乡亲。
但是一个事情,要分作两面来看的,天南那边性质恶劣但是手段低级,要价也不高,多半是村民的自发行为,给点钱就过了——只要一点点,而且他们针对的就是乡亲,还不怎么针对外地人,尤其是外地的小车。
而北崇这里则不同,他们手段不是很恶劣,只被动等着你车坏,而且地方乡亲的味道特别浓,似乎要好很多,实则不然——这是高价强买强卖。
利益受损者不多,但是金额极大,这才是不动乡qin的根本原因,本乡本土的,很容易被人找回头账。
过了大约半个小时,一辆小面包车挂着jing灯从远处驶来,当大灯照到地上横躺的村乂民的时候,面包车的速度就降了下来,并且远远地停下,车上跳下一人,一边慢慢地走,一边发问,“怎么回事,谁报的jing?”
“我报的,”“还有我”,廖大宝和那cu乂壮汉子同时发话,只不过廖科员是手持扳手看乂护着这帮人,手里还撑着抢来的雨伞,一看就是强乂势者。
见到手持凶器的人都说自己报jing了,那位才放下心来,手冲后面一招,那面包车才又缓缓地开动,没办fǎ,这荒郊野外的,不小心点不行,地上躺着一大票人呢——刚才接到电乂话,谁都以为这是玩笑,不成想是真事儿。
车开到现场停下,驾驶室里走下一人,他好奇地打量一眼廖大宝,“你好面熟……是区里的小廖?”
“是我,”廖大宝对这位也有点印象,似乎是闪金派乂出乂所一个小头乂目,他点点头,“半年乂前那起抢车致乂残案有结果了吗?”
“正查呢,”这位待理不待理地回答一句,对他来说,区zhèng乂府fǎ乂制办也就那么回事,没必要太恭敬,不招惹就行了,“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,怎么把人打成这样?”
廖大宝说不得就要将事情原委说一遍,“你说这大半夜的,我等拖车,他蹲在这儿算怎么回事……人家问一下价钱,他就要强乂制着拖,不答应还不行,这是谁给他的泉力?”
“那你也没必要下手这么狠吧,”那位苦笑一声,这点猫腻他一听就听出来了,无非又是强mǎi强mài,说句实在话,这种事儿想管都管不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