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对了,父亲给了我一个好东西。”乔薇取下了戴在脖子上的金钥匙,“父亲让我好生保管,千万别弄丢了,这是开什么的钥匙?好像很珍贵的样子。”
姬冥修看着手中的钥匙,眸光就是一顿,须臾,给乔薇戴回了脖子上: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。”
又是这句话,就不能给她一个痛快吗?
乔薇幽怨地瞪了他一眼,收好钥匙:“忘记和你说了,父亲受伤了,你要不要去看看他?”
姬冥修的神色淡了淡:“这么晚了,明天吧。”
就不问问是怎么受的伤?
刚刚还说是自己在意的至亲呢,转头就变得如此冷漠。
乔薇撇了撇小嘴儿,朝浴池走去,刚一撩起帘子,姬冥修开了口:“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。”
“什么?”乔薇扭过头来。
姬冥修定定地看着她,几番犹豫,终于还是说了出来:“没人比你重要。”
乔薇的唇角情不自禁地一翘,故作镇定地进了浴池,整张脸都红透了。
……
乔薇泡完澡出来,姬冥修不在,床上的寝衣不见了,应也是去洗澡了。
青莲居的浴池可不止这一个,只是这个连着卧房,比较方便。
乔薇擦了头发,打开他的箱子,把行李一一拿了出来,一支白玉兰的簪子掉在了地上。
这支簪子是他母亲留给他的,他当定情信物送给了她,她在船上受了素心宗的气,一怒之下给扔了。
之后,忘了去找回来,他也没有再提,她以为是丢掉了,没想到他一直带在身边。
应该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东西,才会如此吧。
……
姬冥修洗完澡,刮了胡子,清清爽爽地回了上房,一进屋就见乔薇坐在床头,手里捧着一本医术,静静地翻看着,她的头发轻轻盘起,挽了个单髻,以一支白玉兰簪子固定。
姬冥修的眸光在发簪上停留了许久,随后合上门,走到了床前。
乔薇往里挪了挪。
他拉开棉被,挨着她坐下。
乔薇翻了一页书,发现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,目光灼热,她脸颊有些发烫,抬起冰凉的指尖,按了按:“不是故意动你东西的,你要是不喜欢,我……”
她说着,就要把簪子拿下来。
姬冥修握住了她的手。
他身上,全是沐浴过的淡淡清香,以及独属于他的男子气息,好闻得人心都要酥掉。
乔薇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:“我还一点点就看完了。”
“嗯。”姬冥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。
乔薇的眼睛长在书上,余光却飞到了他的脸上,心里像进了一只跳羚,砰砰砰砰的,差点就要跳出嗓子眼。
乔薇抬手,捂住了他眼睛。
他没拿开乔薇的手,只轻轻地往前凑了凑,轻柔的吻落在乔薇的颊上。
颊上像是着了火,一瞬间烧到心底,整个人都好似热了起来。
手仍放在他眸上,乔薇侧过身子,看了看那张美得天怒人怨的脸,鼓足勇气,碰了碰他的唇瓣。
姬冥修微微愣住。
乔薇抿了抿唇,又亲了一下,觉着不够,整个儿覆上了他的唇瓣。
姬冥修轻轻地回应着她,并不剧烈,却每一下都勾得人神魂颠倒。
乔薇的呼吸渐渐变得急速,咬了几下不得章法,拿开手,猴急地将他推倒在床上,重重地吻了上去。
……
一刻钟后,二人平躺着,盖着被子,齐齐望向帐顶,彼此的脸上都残留着尚未褪去的情潮,还有一点古怪的尴尬。
“要叫水吗?”姬冥修郑重地问。
乔薇无比郑重地点头:“要。”顿了顿,“还有碧儿。”
姬冥修穿好衣裳,神色镇定地开了门。
碧儿喜滋滋地打了热水进来,看着虽然过着被子但显然没穿衣裳的乔薇,嘿嘿一笑:“总算是圆房了!”
乔薇笑笑没有说话。
碧儿看了看墙壁上的沙漏,笑容微微一收,“姑爷的时间也太短了。”
乔薇瞪眼:你竟是在外头数着的吗?!
碧儿拉开被子,一眼看见了床上的红点,惊喜道:“唔,落红!”
乔薇依旧是笑笑没有说话。
碧儿兴奋地扯下了床单,正要问乔薇是不是疼坏了,却猛地意识到了什么:“夫人你都生孩子了,哪儿来的落红啊?”
乔薇斜睨着她道:“不是落红,是大姨妈!”
……
翌日,天蒙蒙亮,姬尚青被一阵喧闹声吵醒,问了下人才知,是乔峥来了。
没见过哪个大夫来这么早的。
姬尚青艰难地坐直了身子,吩咐人将乔峥请进来。
乔峥入内,将医药箱放在了桌上,随后搬了把凳子,在姬尚青的面前坐下。
姬尚青亮出了手腕。
乔峥看了一眼,却没给他诊脉,而是亮出了自己的左食指:“这是什么?”
姬尚青古怪地说道:“手指?”
“没错。”乔峥又亮出了自己的右食指,不同的是,这根手指不知是不是受了伤,肿胀得不像样,“这个呢?”
“你的手怎么了?”姬尚青问。
乔峥道:“被蛇咬了,就是咬你的那条蛇,把我的手指咬了!同样是手指,同样被蛇咬了,你看,被咬的这根是不是粗大很多?!”
“你到底想说什……”姬尚青讲到一半,忽然领会到了他的意图,“你故意被蛇咬的?就为了……为了……”
乔峥两眼望天。
姬尚青羞愤得简直说不出话了,怎么会有这样的亲家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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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还有一更
夜色幽幽。
姬尚青靠在床头,他已治疗完毕,准备歇息。
乔峥站在一旁,仔细地整理着医药箱,似是不经意地说道:“毒素没那么快清除干净,我明天还得再过来一趟。”
姬尚青刚刚经历了人生最尴尬的事情,没有之一,只恨不得早点把乔峥送走,很快地答应道:“多谢了。”
乔峥将针灸盒与绸布收入箱子,回头看了姬尚青一眼,欲言又止。
姬尚青忍住某处的疼痛,缓缓躺了下来,刚闭上眼,乔峥开了口:“药方我放桌上了,用法用量都在上头,按时服用。”
“多谢。”姬尚青闭上眼。
“还有。”乔峥道。
姬尚青睁开眼,看向了他。
乔峥顿了顿:“我上次便见过你的夫人了,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挺有艳福的人。”压低音量,嘀咕道:“现在我觉得她才是那个有艳福的。”
“你说什么?”姬尚青没听清最后一句。
乔峥合上箱子:“没什么,我要回灵芝堂了,告辞。”
姬尚青微微颔首,就看见乔峥拎着箱子,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,姿势十分古怪,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。
……
明厅内,荣妈妈带着下人退了出去,从外头合上门,她站在门口,眺望着无尽的夜色,夜色尽头,荀兰笔挺地跪在地上。
屋内,姬老夫人拉过乔薇的手,未语,人先叹了口气。
乔薇的目光落在她仿佛忽然间便多了一分沧桑的面容上,轻声道:“祖母,您有什么话想对我说?”
“是关于大夫人的事。”姬老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,“我知道冥修不肯认她做母亲,她年纪轻了些,又是个续弦,但不管怎样,她是你们父亲的妻子,是你母亲。”
乔薇笑道:“祖母说的是。”
姬老夫人道:“你可能还不知道荀氏的事,荀氏在嫁给你父亲之前曾在姬家住过几年,与大家相处得都不错。她是个懂分寸的,一直都很守规矩。我要与你说的事,可能不大合适,但有些话不讲明白,我怕你会误会大家。”
乔薇干笑,大家是指……
姬老夫人道:“今天的事,是周氏过分了,但我希望,你不要把这笔账算到荀氏的头上。”
“我不会的,祖母。”
不会才怪了,周妈妈也不知是因为谁才这么讨厌她的。
姬老夫人拍了拍乔薇的手道:“说起来,荀氏也是可怜人,她自幼没了父亲,母亲又改嫁,叔叔伯伯待她不好,她虽是养在咱们家,可到底不是姓姬的姑娘,个中艰辛,怕是只有寄人篱下过,才能体会。”
乔薇心道我想寄人篱下都没机会呢,在豪门长大的孤女,居然会有人觉得她可怜?没有姬家,荀兰早不知过成什么惨样了好么?天天吃香的、喝辣的、穿金戴银,一大群丫鬟婆子伺候,出了门,道是一句养在姬家的姑娘,谁又真的敢轻慢了?不过是比姬家的主子差些罢了。
姬老夫人回忆着说道:“她是六岁来姬家的,十三岁被姑苏荀家的人接了回去,原因是她父亲生前曾给她定了一门指腹为婚的亲事,男方上门下聘,只待她及笄便能大婚。既是父母之命,姬家不好强留,便让她随荀家的人去了。”
乔薇眨眨眼,那个新婚之夜便死了的短命鬼,原来是她指腹为婚的夫婿啊?
“那家人好吗?”乔薇问。
姬老夫人就道:“是姑苏的名流,与荀家算得上门当户对。”
与荀家门当户对,与姬家定是天差地别了。
姬老夫人叹道:“很可惜的是,她及笄那一年,未婚夫得了天花,去世了。”
咦?不是新婚夜的短命鬼?!
“那之后呢?”乔薇又问。
姬老夫人道:“之后啊,这门亲事自是取消了。取消后,我又把她接回来了,我想着,给她再找觅一位如意郎君,想来并非难事。”
在姑苏死了未婚夫,怕是不少人觉得是荀兰给克死的,荀兰想在姑苏找个好婆家,怕是挺难了。
老太太这么做,对荀兰而言,确实是一条最好的出路了。
姬老夫人又道:“她性子拧巴啊,非要替死去的未婚夫守节三年,这一拖,就拖到了十八。十八,倒也不算大,亲事还是找着了,对象是前中书令袁大人家的嫡幼子。”
中书令是能帮皇帝在宫廷处理政务的官员,可以说是皇帝的近臣,十分受皇帝器重,前中书令家的嫡子,这等身份,配姬家的姑娘也不差了。
“这一次……是怎么没成呢?”乔薇轻声问。
姬老夫人说道:“这次啊,她倒是好生生的,未婚夫也身强体壮的,但气愤的是,大婚前一夜,那个男人与一个青楼的姑娘私奔了!”
乔薇目瞪口呆,还有这种事啊?古人也这么豪放的?!
姬老夫人的面上透出一丝不忿:“事后,袁家找到了那逆子,绑着他上门致歉,并表示这类事一定不会再发生了,他们会善待荀氏,视如己出,可这样的男人,我们如何敢让荀氏嫁呀?这不是把荀氏往火坑里推吗?”
所以,这个也不是新婚夜的短命鬼。
额滴个乖乖,小后妈在与姬尚青修成正果之前,到底经历多少前任?
姬老夫人摇头:“她被伤透了心啊,任我们再怎么劝都死活不肯嫁了,说再提嫁人的话,她就剃了头去庙里做姑子。这一拖,就拖到了她二十一岁。这一年,遇上了个好后生。”
“谁遇上的?”
乔薇一句话把姬老夫人问住了,姬老夫人顿了顿,说道:“你父亲。”
姬老夫人遗憾地说道:“荀氏对他也十分地满意,本以为能成,可是新婚之夜他暴毙了。”
新婚夜的短命鬼是这个啊。
姬老夫人难过地垂下了眸子,有那么一瞬,乔薇觉得她似乎有难言之隐,但下一秒,她长叹一口气,说道:“那家人与荀氏闹得十分不快,我便让你父亲去把荀氏接回来。”
是你让的,还是……父亲自己要去的?
“那是在江南,路途遥远,回来时不幸遇上一伙劫匪……”言及此处,姬老夫人顿住了,后面的话,即便她不说,乔薇通过她的表情也猜到了。
荀兰一辈子被毁,姬尚青心有愧疚,便提出娶她。
这在当时可能遭到了所有人尤其是姬霜的强烈反对,但姬尚青坚持要娶,老夫人点了头,荀兰便过门了。
姬老夫人想到什么,又道:“那件事,你二叔三叔和姑姑他们都不知情,婉婉也不知。”
“冥修知道吗?”乔薇问。
姬老夫人点点头:“他知道。荀氏落下病根,生养困难,鎏哥儿是她拼死生下的,也不知是不是娘胎里没养好,鎏哥儿生来身子骨就弱,哪像景云望舒,跟两头小牛犊似的。”
小后妈真是个人物啊,亲事如此坎坷,就好像全天下的倒霉事都让她一个人遇上了是的,难道就没人怀疑过这其中或许另有隐情吗?会不会是她得罪了什么人,姬家得罪了什么人,或者是——
罢了,或者是什么,也改变不了小后妈嫁入姬家的事实。
这之后,姬老夫人又絮絮叨叨地与乔薇说了些荀氏的琐事,姬老夫人的意思乔薇明白,不想乔薇把周妈妈的账算到荀兰的头上,乔薇当即大方地表示一定好好孝敬婆婆,老夫人很高兴,也越发喜欢乔薇这个孙媳,赞乔薇知进退、通情达理。
“就是还不够贤惠啊。”出了桐院,乔薇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。
碧儿迎上来,给乔薇披上袍子:“天冷了,仔细冻着。”
乔薇打了个呵欠:“我爹呢?”
碧儿给乔薇系好丝带:“老爷回去了,说明日再来给姬老爷复诊。”
乔薇挑眉,都不等她说几句话的,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,泼出去的水。
……
乔薇回了青莲居,两个小包子在她床上翻跟头,小白也学着二人的样子,从床头翻到床脚。
乔薇忍不住笑了,走过去,摸了摸二人的后背:“都湿透了,这个澡算是白洗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