购买比例不足,此为防盗章“既是虞北玄之妻,他就不管?”
“虞北玄刚被朝廷打退到淮水以南,现在无暇它顾啊……唉,本是金枝玉叶落得这般下场。”
周围一片扼腕叹息之声。闹市行刑本只适用于庶民和穷凶极恶之人,怎么也轮不到原本身份高贵的郡主。但如今朝廷为了表示与各大藩镇对抗的决心,特意杀鸡儆猴。
而且,这世上早就没有云南王府了。
刑场之中,木嘉柔穿着粗麻的囚衣,黑发狼狈覆面。她的四肢和脖子都被粗绳捆绑,分别由五匹马牵引。马儿不停地打着响鼻,四蹄踏地,蓄势待发。
她睁眼望着天空落下的雨丝,表情木然。到了此刻,反而没有前几日的惊惧和恐慌,反而显得十分平静。
无论做什么,都改变不了这个结局,那就坦然面对好了。
淡而无味的雨水落入口中,蔓延出无边的苦涩。过往二十四年的岁月犹如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闪现。
她出生于南诏,父亲是赫赫有名的云南王,母亲来自大名鼎鼎的清河崔氏。年少时为了跟淮西节度使虞北玄在一起,她不惜忤逆父亲,被逐出家门。
后来,虞北玄奉旨迎娶长平郡主,她从发妻变成了平妻。但凭着他们之间的感情,一直走到了今日。
及至元和帝登基,启用了一批极力主张削藩的大臣,陆续收归藩镇的权力。虞北玄派人到长安刺杀上朝途中的宰相和御史大夫,致一死一伤,震惊朝野。之后,朝廷倾全国之力对淮西用兵。
她跟着他南征北战,却为保护他的老母亲,失手被朝廷的军队所捕,带回了长安关押。
朝廷以她为饵,设下重重陷阱,诱虞北玄前来。她知道自己与他的宏图霸业相比,或许微不足道。可她心中,到底还是存了一点点的希冀。
耳畔忽传来宦官奸细的嗓音:“圣人至!”
木嘉柔轻扯嘴角,想不到她这个死囚,竟然能得元和帝亲自监刑。
元和帝登基不过几年,尚且年轻,是个有为的君主。政治上励精图治,重用贤臣,改革时弊,极力修补着四十年前那场大乱留给帝国的严重创伤,重振朝廷的威望,国家渐有中兴之象。
宦官走到刑场之中,看着地上蓬头垢面,难辨容颜的女囚,趾高气昂地问:“木氏,你可知罪?”
木嘉柔没有回答。
宦官冷笑:“木氏,圣人几番昭告天下,反贼虞北玄必知你在长安受刑,然他弃你于不顾,你心中不怨吗?再告诉你一事,虞北玄娶你,本就另有所图。如今你已经无用,他自然不会来救。”
木嘉柔心头一动,却因为脖子被粗绳勒住,无法转头看那宦官的形貌。余光里只有一双被雨微湿的乌皮六合靴,十分干净,与周围的泥泞显得格格不入。
“你委身于他之后,她借你父亲之手,得到了南诏每年一成的盐铁。再通过崔家之名,为自己广罗人才。如今,他羽翼已丰,欲与武宁节度使结盟对抗朝廷。武宁节度使有一爱女尚未婚配,因此他才杀长宁郡主,弃了你。”
木嘉柔脑中轰然一声炸开,原来她被逐出王府以后,阿耶和阿娘还在暗中帮她?这几年,他对她的好,竟是因为这些?他说去武宁节度使那儿求援,前途未卜,要她留在蔡州等消息,原来都是假的!他早就弃了她,做好另娶的准备!
她的手渐渐握紧成拳,眼眶发烫。脑海中有个声音反复告诉自己,这只是他们的离间之计。可她都要死了,他们编这些谎言又有何用?
当初阿娘也跟她说过,虞北玄与她在马市上的相遇并非偶然,是他处心积虑的接近。只是那时她不肯听罢了。
雨始终未下大,长安的春日还带着寒峭。冰冷的雨水滴在她脸上,与泪水混在一起,汹涌地滚落。
她全心全意地爱着他,为他付出了青春,放弃了身份,抛弃了家人。到头来不过是他大业途中的一块踏脚石罢了!
如此愚蠢!
“行刑!”一道威严的声音自监刑台上落下。
五匹马在马倌的指挥下一并向前,将她从地上拉起。四肢被撑拉到极致,十分痛苦,勒紧的脖子也让她窒息。
“陛下,臣有几句话要说!”刑场之外忽然有人高声叫道。引起人群中一阵喧哗。
但周遭的声响在她耳边逐渐远去,仿佛在另一个世界。
她已生无可恋,只求一死。
时下虽然有很多与朝廷相抗的藩镇,但也有服从管制的“顺地”,譬如经济最为发达的江南地区。很多宰相都是外放任顺地的节度使,四年任满后,提拔入朝中为相。崔氏的兄长崔植原本是户部侍郎,此番也算是升官了,而且前程大好。
“崔公烧尾之喜,这可是大好事啊,娘子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呢?”阿常看着铜镜中的崔氏,疑惑地问道。
崔氏将信放在妆台上,让屋中的婢女都退下去,对阿常说:“兄长在信中提到,李家四郎似乎身子不大好,这些年鲜少露面,只独居在骊山的别庄养病。”
阿常的手猛地停住:“那,那小娘子嫁给他,不会有什么问题吧?我记得李家的大郎和二郎都在朝为官,他就一点功名都没有?”
崔氏摇了摇头:“那两名郎君的生母是郭氏,出身何等显赫,郭家自然会为他们筹谋。李四郎的母亲只是续弦,身份远不如原配夫人,他自己又体弱多病,如何能有功名?”
“这可委屈我们小娘子了呀。”阿常皱眉,压低声音,“都说李家显赫,没想到也有个不争气的。早知如此,还不如让小娘子跟那个虞北玄走。”
崔氏看了她一眼,从地上起身:“你说的是气话。虞北玄别有所图,昭昭若跟他在一起,日子会好过吗?如今朝中局势变幻莫测,人人都想着明哲保身。我倒觉得有无功名不要紧,关键看人品家世。”
阿常扶着崔氏坐在床边,放下帐子:“倒也是。李家是棵大树,朝中再怎么变,都是不容易倒的。老夫人不是过寿吗?不如咱们回趟长安。李家若是故意欺瞒,这桩婚事顺便退了也罢。”
崔氏沉声道:“此事容我再想想。柳氏那边,可还算安分?”
“她那样的身份,怎么敢放肆?每日就带着小娘子在住处做做针线。不过大王在的那几日,也没睡在她那里。只去看过小郎君两次,都是独宿书房。”阿常小心地看崔氏的神色。
崔氏躺在床上:“明日你给她们送些绢帛过去,再叫绣娘给她们做几身新衣裳。等柳氏出了月子,还要带她们去崇圣寺的家庙上香,得穿得体面些。”
阿常急道:“娘子,别宅妾和妾生女,哪里值得那些好东西?您还要带她们去家庙?若不是柳氏趁您怀世子的时候,趁机勾搭了大王,您跟大王也不至于闹成如今这样……”
崔氏闭上眼睛,淡淡地说:“那件事,是我跟大王之前的问题。何况她到底给大王生了儿子,现在也搬进王府认作姨娘,她的儿子女儿上族谱是早晚的事。我好生待她们,她们若不知感恩,到时再赶出去也不迟。”
阿常原以为娘子独掌王府多年,骤然冒出来一个妾,不知道怎么应付。没想到娘子心里清楚着呢。
崔氏似是知道她所想,淡淡地笑了一下:“父亲当年也是妻妾成群,我在母亲那里耳濡目染,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。你放心吧。”
长安城里,大凡有身份地位的男人,哪个不是三妻四妾,这些崔氏从小都看惯了。可真到了自己身上,还是无法释怀。
等柳氏出了月子,王府浩浩荡荡一行人,出发前往崇圣寺。
崇圣寺东临洱水,西靠苍山。有三阁九殿,房屋八百多间,佛一万余尊,是闻名天下的宝刹。寺中高耸三塔,可览苍山洱水之胜景。寺内的建极大钟,钟声可传八十余里,有声震佛国一说。
王府的队伍绵延于道路上,百姓避让于道旁,议论纷纷。
在丝绸与黄金等价的南诏,寻常百姓,皆穿着粗布麻衣。而王府出行皆是美婢,且衣饰华美,宝马香车,自成一道风景。
大队府兵在前面开路,崔氏穿对襟绘花襦,红绸暗纹长裙,头戴帷帽,骑在马上,由一名昆仑奴在前面牵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