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老爷莫望乡死在往江南来的路上,守寡之后的洪氏夫人,虽然还有儿子可以依靠,但人还是日渐消沉下来,府里人如今几乎听不见这位大夫人说话了。护国公乍一看到自己的这个长媳,还被吓了一跳,吃惊于洪氏夫人衰老如老妪一般的模样。
洪氏夫人低头给公公行了一个蹲礼,并不说话。
护国公叹口气,不再有跟刘氏夫人交待事情的心情,将袍袖一甩,便出了老太君的正房。
一个管事的这时匆匆跑来,看见院中的走廊里,下人们在挂白布,这管事的就愣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,这是府里的老太君去了。
“何事?”护国公看见了自己的这个亲信管事,开口问道。
管事的哭也哭不出来,抬手拼命地揉红了自己的眼睛,装出副强忍着不哭的模样,跑到护国公的跟前,小声禀道:“主子,城外来人了。”
护国公往院外走去。
管事忙跑在了自家主子的身后。
“祖父,”跪在院中的八小姐莫良珊,喊了要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护国公一声。
护国公停了步,停了步看自己的这个小孙女。
“祖父,珊儿怕,”莫良珊跟护国公哭道。
护国公从莫良珊的身边走了过去,他现在没有哄小孩儿的时间。
莫良珊见祖父面无表情地就走了,小女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。五小姐莫良蓉上前,将小堂妹搂在了怀里,姐妹俩跪在一起,还没哄上莫良珊几句,莫五小姐自己就哭得泣不成声了,如今谁不害怕呢?
书房里,护国公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,点一下左下首处的空椅,让这人坐下,护国公才开口低声道:“王爷有何吩咐?”
护国公说:“儿子这几日就送母亲回京城去。”
“假话,”老太君说:“你何苦骗我这个老太婆?”
护国公沉默下来。
老太君重重地吐一口气,她也没有感觉自己有哪里不舒服,她就是躺着动弹不了,老太君就想,可能人快死的时候就会是这个样子的?
“母亲还有什么吩咐?”护国公这时问道。
“你要怎么办呢?”老太君问:“莫望北不会孝顺你的,你要怎么办呢?”
护国公说:“母亲,都说了不去辽东,那他莫望北孝或不孝的又有什么关系?”
老太君看着护国公,老太太的双眼浑浊不堪,她不放心长子,也不放心这一大家子,如今想来,那去了辽东的莫望南倒是个聪明人,知道为自己找一个靠山,不用跟着他们这一大家子,一路辗转,于惊慌中随着军队逃到了江南。
“我辈子就做了,”老太君想说,她这辈子就做了一件错事,那就是她杀了莫望北的娘,可话到了嘴边,老太君自己就愤怒了,一个色诱她儿子的罪奴,她怎么就杀不得了?她能让莫望北活下来,就已经是开恩了啊,她何错之有?
至于莫良缘,你是我们莫家的小姐,那为莫家的前程出力,有什么不对?想起莫良缘,老太君就又恨,这个丫头竟让她看走了眼,混帐丫头,身上流着罪奴血的人,到底是生而卑劣,不堪大用的。
重重地又吐一口气,老太君问护国公:“现在与蛮夷的仗不打了,莫望北有派人来问我们这一家子吗?”
护国公说:“母亲,不要提他了。”
“看来是没有问过了,”老太君冷笑一声,道:“当年为何要养他?”这一声斥声出口之后,老太君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,她喘不过气来了。
见老母亲这样,护国公忙将老太君扶坐起来,拍老太君的背,替老太君顺气。
“老天无眼啊!”老太君大喊了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