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殿里,莫良缘轻拍一下坐榻的扶手,道:“有些事其实我至今也想不明白,朝廷诸公能在京城里安享太平,天下间的读书人对安心写锦绣章,这难道不是武人拼了性命,守土卫疆,守出来的?是,人各有命,披了战甲,拿了刀枪,你得保国卫国,否则王朝要你何用?可你写章,我卫疆土,这里面怎么分能出了一个贵贱来的?”
睿王开口要说话,见莫良缘冲自己摆一下手,睿王只得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,听莫良缘往下说。
“我出身将门,”莫良缘看着睿王道:“我父亲和大哥其实也是读书的,我大哥的老师是孟公淇石。”
睿王点头道:“我知道,孟老先生是北地的大儒,著书无数,却只收了两个弟子。”
“可在议政楼里,那些人是怎么辱骂我大哥的?”莫良缘的脸看不出愤怒之情,只有一种深到绝望的悲哀,“只因为我大哥是领兵的人,所以活该被他们骂吗?”
睿王想劝慰莫良缘,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慰。
“艾久,王爷见过的吧?”莫良缘又道。
睿王说:“我见过,他是你大哥身边的侍卫长。”
“我大哥身边的侍卫换过七回了,”莫良缘说道:“在艾久之前,有九个人当过我大哥的侍卫长。”
睿王道:“他们被你大哥安排进军了?”当军搏一个更大的前途,也是一种奖赏不是?
莫良缘摇头,“他们都死了,死在沙场。”
睿王愣住了。
“艾久的嗓子不是天生这样的,”莫良缘苦笑道:“他的嗓子是被烟熏坏的,身还有大块的伤疤,是被火烧的。王爷,艾久这样的,在议政楼诸公的眼里是什么样的人呢?”
睿王张了张嘴,没说话。
莫良缘却一下子站起了身,伤口被扯得剧疼,但莫良缘的神情是一点也看不出她在忍受疼痛,“在他们的眼里,艾久是武夫,是丘八!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,艾久在他们眼里,还不如书的一点墨迹!”
“太,太后娘娘?”莫良缘突如其来的激动,让睿王吃了一惊,除了在城外废庙的那一次,这还是他第二次看到情绪激动的莫良缘。
“艾久杀来犯的蛮夷,他用命在守国土,”莫良缘看着睿王道:“结果呢?受他庇护,安享太平的那帮人又是怎么看他的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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展翼很快往宫门走去,一点也浪费时间的边走边脱下身的侍卫劲装,露出里出的夜行衣,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,展翼没走多远,身影融进了暗沉的天色里,让人看不分明了。
莫桑青与折家父子这会儿已经说完了话,莫少将军拿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,跟折大将军说:“大将军尝尝这茶水吧,这是帝宫的御茶,寻常喝不到的。”
折大将军撇一下嘴,道:“老子不喝茶。”
莫桑青笑了起来,道:“我也不怎么喜欢。”
“你这是要跟我拉家常了?”折大将军道:“朝廷不是没答应放权吗?你不操心这事儿?”
莫桑青说:“我在等朝廷提条件。”
折大将军看看莫桑青,又看看没骨头似的倚着坐椅扶手坐着的儿子,折大将军突然来气,将身旁的细木小几一拍,怒道:“和着这事老子一个人赶着操心?”
折大公子打着呵欠说了句:“父亲喝点茶水吧。”
折大将军想将茶杯扔儿子脑袋去,这怎么不着急呢?
“不放权,我们不出兵,”折大公子满不在乎地道:“大不了一块儿死啊,我们武人的命不值钱,那些大儒,清流们的命可精贵着呢。”
“屁话,”折大将军道:“老子的命也精贵。”
“是,”折大公子笑了笑,“谁也没父亲精贵。”
跟儿子说话受气,折大将军又看向了莫桑青,发现这位正捧着茶杯看杯的茶水,目光很专注,折大将军忍不住道:“这茶水有什么好看的?你在研究茶道吗?”
“这是今年的新茶,”莫桑青道。
折大将军瞪大了眼睛,这位还真在研究茶水?!
“折伯父,我还有事要办,先失陪了,”莫桑青将茶水往细木小几一放,起身要走。
刚还在说茶,下一句这位要走,这让折大将军反应不及。
折大公子倒是没什么表示,只又打了一个呵欠。